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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的句子和抽象的句子,具体的词和抽象的词——《具体语言学》 https://www.linglab.cn/news/29002021年08月18日

具体的句子和抽象的句子在语法特征上的差异

 

    1.与上一节第一条和第四条相关,一个抽象的句子可以对应多个(甚至许多)具体的句子,这些具体的句子形式相同(所使用的词相同,词的排列顺序相同),但意义各不相同

 我们还举前面的例(6)为例:

(6)a.今天星期六!(我和我的小孩约定:星期六带他去看电影。到了星期六,小孩一看见我回家,就对我说。我是懂得我小孩的用意的,那就是小孩子这样说就是要求去看电影。)

b.今天星期六!(若你上教学楼去,听到管理人员说这么一句话,那就是暗示:今天休息,教学楼不开门。)

这时候“今天星期六!”这句话在各自的语境中都是一个具体的句子,这样我们就得到两个形式相同(所使用的词相同,词的排列顺序相同)的具体的“今天星期六!”

假如我们从上面两个语境中分别抽取出“今天是星期六”,我们就只有一个抽象的“今天是星期天”。

再来前前面所举的例(11′):

(11′)a.爸爸要开刀。(如果你知道他的父亲是大夫,你就容易想到是他父亲要给病人做手术。)

b.爸爸要开刀。(如果你知道他的父亲是普通的人,你多半会以为他的父亲得了什么病,需要做手术)

假如我们从上面两个语境中分别抽取出“爸爸要开刀”,我们就只有一个抽象的“爸爸要开刀”。只不过这个抽象的“爸爸要开刀”是一个歧义句。

 

    2.一个句子作为抽象的句子看待可以接受,而作为一个具体的句子看待不可接受。与此相关,抽象的句子不会使我们想到句子生成还有语境语法规则的存在,而具体的句子则使我们想到句子生成还有语境语法规则的存在

汉语中问别人的年龄是有讲究的,使用什么语言形式取决于所问对象的年龄。下面是相关规则:“几岁”仅限于问儿童,或者儿童之间互问;“多大了”可问儿童,也可问青年;“多大年纪”则是问老年人的用语。所以当一个美国老太太对着一个中国老太太很客气地问“你几岁了”时,中国人一定会觉得可笑。(参看王还1987:111)但这个句子作为一个抽象的句子:

(12)你几岁了?

则没有什么问题,是个很正常的句子。

    一个句子预设中传达的意思,重复述说,可能导致啰嗦。例如:

(13)*他进的大学是清华,他上大学了。(比较:他上大学了,进的是清华。)

(14)*我叔叔昨天来看我,我有个叔叔。(比较:我有个叔叔,他昨天来看我。)

但两个例子中的四个句子各自独立作为抽象句子是没有问题的:

(13′)a.他进的大学是清华。

b.他上大学了。

(14′)a.我叔叔昨天来看我。

b.我有个叔叔。

    我们再举一个日语的例子来说明。假设你正在图书馆看书,想知道现在的时间,便问邻座的朋友带表没有?这时,如果对方回答“没有带”,你再进一步问:“Ima nanji?”(现在几点了?)显然是荒谬的。

(15)甲:Kimi tokei motteru kai?(你带手表了吗?)

乙:Lie.(没带。)

甲:*Ima nanji? (现在几点了?)(木村英树405页)

然而,如果我们把“Ima nanji?”从上面语境中独立出来,这个句子并没有问题:

(15′)Ima nanji?(现在几点了?)

    

     3.一个句子作为具体的句子可以接受,而作为抽象的句子不可接受

如果孤立地说:

(16)我是牛皮的。

这句话令人不解,而且滑稽可笑,是个病句。如果放在一个特定的语言环境里,甲指着乙对丙说:

(16′)你看我俩的鞋很相像,但不一样,他是羊皮的,我是牛皮的。

这句话就通了,不发生疑问,也不觉得可笑,只觉得说得简洁。(西槙光正编(1992)张志公序)

又如,大热天,甲乙两人骑着自行车,路过一家冷饮店,见门口贴着“冰镇汽水”四个大字。下面是两人的对话:

(17)甲:要不要冰镇一下?

乙:行,冰镇冰镇再走也好。

这一问一答,按常规表达方式来看是不合逻辑的,但在当时这个特定场合中,对话双方谁也不会误解。这两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不但跟“要不要唱点冰镇汽水?”“行,喝点再走也好。”这样的常规说法同样地清楚明确,而且还加进了某种幽默诙谐的情味。但像这类语言形式,只要脱离特定的社会环境,就会变得无法理解。比如换个环境,有人走进教室,没头没脑地问大家“要不要冰镇一下?”大家准会莫名其妙。(姚殿芳、潘兆明1984:499)

再举一个例子。周紫芝《竹坡诗话六则》之二:东坡诗云:“君欲富饼饵,会须纵牛羊。”殊不可晓。河朔土人言:“河朔地广,麦苗弥望,方其盛时,须使人纵牧其间,践蹂令稍疏,则其收倍多。”是纵牛羊所以富饼饵也。(转引自刘逸生2016:18)这就是说,“君欲富饼饵,会须纵牛羊”这两句诗如果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感觉不合常理,但跟特定的语境联系起来,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4.一个句子作为具体的句子包含跟语境相关的某些结构成分(如加强重音、语言成分移位),作为抽象的句子不包含这些成分。因此,一个句子作为抽象的句子只有两重语法结构形式(语义结构形式、句法结构形式),而作为具体的句子有三重语法结构形式(语义结构形式、句法结构形式、语用结构形式)

    我们(陈立民2006,2011)曾经提出,从信息传递和接收的角度来看,一个句子的组成成分可以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组成成分是旧信息成分,对于听话人来说它们所传达的是旧信息。另一部分组成成分是新信息成分,对于听话人来说它们所传达的是新信息。举例来说:

    (18)a.“你去过北京吗?”“我去过北京。”

          b.“谁去过北京?”“我去过北京。”

c.“你去过哪里?”“我去过北京。”

上面例子中的三个“我去过北京”其实是三个不同的句子。在(18a)中,“我、北京”是旧信息成分,“去”是新信息成分。在例(18b)中,“我、去”是旧信息成分,“北京”是新信息成分。在例(18c)中,“去、北京”是旧信息成分,“我”是新信息成分。

抽象语言学把上面三个“我去过北京”从各自语境中抽取出来,得到的是一个抽象的句子:

(18′)我去过北京。

按照抽象语言学,例(18′)的语义结构和句法结构如下:

(一)语义结构:我+去过+北京(施事+动作+受事)

(二)句法结构:我/去过//北京(主语+谓语+宾语)

而按照具体语言学,例(18)中有三个具体的句子,它们的语义结构和句法结构跟相应的抽象句子一致,但语用结构不同。可以列表分析如下:

 


语义结构形式句法结构形式语用结构形式语境条件
(a)我去过北京。我+去过+北京(施事+动作+受事)我/去过//北京(主语+谓语+宾语)我〈去过〉北京(“去”读加强重音,其他成分读一般重音)“去过”为新信息成分,其他成分为旧信息成分
(b)我去过北京。〈我〉去过北京(“我”读加强重音,其他成分读一般重音)“我”为新信息成分,其他成分为旧信息成分
(c)我去过北京。我去过〈北京〉(“北京”位于句末)“北京”为新信息成分,其他成分为旧信息成分

 

    5.有时候,一个句子作为抽象的句子看待来分析它的语法结构会导致错误的结果,只有把它作为具体的句子看待才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19)a.“老张问过你这件事吗?”“老张已经问过了(我告诉他了)。”

b.“你问过老张这件事吗?”“老张已经问过了(他也不知道)。”

在这里我们只就两个例子的答句来进行分析。先来看抽象语言学是如何对上面例子进行处理的。抽象语言学把“老张已经问过了”从各自的语境中抽取处理,得到的是两个同形的抽象的句子:

(19′)a.老张已经问过了(一)。

b.老张已经问过了(二)。

这两个抽象的句子句法结构相同,但语义结构不同:

 


语义结构形式句法结构形式
老张已经问过了(一)老张+已经问过了(施事+动作)老张/已经问过了(主语+谓语)
老张已经问过了(二)老张+已经问过了(受事+动作)老张/已经问过了(主语+谓语)

 

这样的分析显然没有从形式上解释清楚两个句子基本意思为什么不同的问题,从而是不可取的。

具体语言学则把上面两个句子当作具体的句子看待,从句子生成的三重结构的角度来分析。(19a)答话的完整形式应该是“老张已经问过我这件事了”,(19b)答话的完整形式应该是“我已经问过老张这件事了”,两句答话本来就不同形,也无所谓歧义。可以列表如下:

 


语义结构形式句法结构形式语用结构形式语境条件
老张已经问过了(一)老张+已经问过+我+这件事了(施事+动作+受事1+受事2)老张/已经问过///我//这件事了(主语+谓语+宾语1+宾语2)老张〈已经问过了〉(前置成分+后置成分)“已经问过了”是新信息成分,“老张”是旧信息成分,“我”是旧信息成分 
老张已经问过了(二)我+已经问过+老张+这件事了(施事+动作+受事1+受事2)我/已经问过///老张 //这件事了(主语+谓语+宾语1+宾语2)

 

从上表可以看出,例(19)中两个具体的句子语义结构不同、句法结构不同,但语用结构相同。这是由于相应的句法结构形式转化语用结构形式的时候,经过了省略旧信息成分、把旧信息移位到句首这样的语法手段,但转化方式有所不同。

 

 


 

(19a)只有两次省略,(19b)在两次省略中间加入一次移位,最后两种句式变成一种句式,成为同形歧义。(参看范继淹198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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